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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關山遊記
作者: 夏翎	日期: 2011.09.13　　天氣: 　心情:

　　近期內，因為趕工作、又忙著處理工作和業務糾紛問題，忙得一團糟！不知道為甚麼，總是不由自主糾纏在這些凡塵俗事裡，脫不開身。心裡對自己有好幾籮筐抱怨，但有甚麼用，還是不得不去把那些煩惱事處理好！
　　那位婚紗業者還是不願將剩餘自傳款項繳齊，心裡徬徨，看著手裡的自傳代寫合約書，就憑這份合約，我可以告他兩項罪責：一、背信，二、不履行合約條款限定事宜！雖然存證信函寄出去了，哀──但是我這人天生心軟，偏偏到了最後，變成自己很難為。明明早就知道某些事情不可為，又總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。
　　做人──難啊！
　　等到難得的中秋假期前夕，好不容易排到禮拜六休息，阿正便建議說去遠一點地方走走，問我想要去哪邊！我想了很久，是阿──好久沒出去放鬆了，該往哪裡去呢？想了老半天也做不了決定，現在才發現原來我也會如此刻般優柔寡斷；大風大浪見多了，竟會為一遊玩去向煩惱許久，真是好笑！
　　最後，兩個人還是沒拿定主意。
　　只好依著心情，隨意亂逛了！
　　先驅車前往屏東，隨同阿正去看他媽媽。一路上，又想起在某位親戚婚宴現場，那位身為原住民的母親，手舉著杯子，端到我面前，用不標準國語，豪爽的大聲說：『媳婦──乾杯！』
　　當時嚇了我一大跳，這可如何是好，人家都叫我媳婦了，這杯酒要是不喝下去，豈不是太不給面子！我受寵若驚看著她，又看看坐在左邊的阿正，他不以為意地對我笑笑，一副看好戲神情。
　　還來不及反應，右邊一著傳統服飾原住民阿姨，拿起瓶子就要往我杯裡倒酒，我連忙站起身壓著她手臂，一個勁陪笑著說：『不好意思……我，真的……真的不會喝酒！』
　　『一點點，不會醉！』那阿姨做著鬼臉，國語同樣破得讓人想笑；她滿臉不相信的又要往我杯裡倒酒。
　　我心裡樂了，這是群友善又豪爽的人！笑著一手端起旁邊裝滿果汁的杯子，也很乾脆地說：『我喝果汁，用果汁乾杯好不好！』
　　阿正媽媽噘嘴看看我手裡杯子，先做了個不高興的鬼臉，後一轉臉又像個孩子般笑了，很不情願的說：『乾杯──』
　　我終於如釋重負，一仰頭飲下杯裡果汁。看著阿正媽媽，這時才發現她手裡提了罐汽水，哭笑不得的驚往她杯中剩餘飲品望去，一樣顏色。老天──差點就被人『黑』了，原來這老人家提著汽水來踢館；突然覺得自己被人耍了，轉頭看著坐在旁邊樂乎的阿正，媽媽趁這會兒時機就轉身開溜，往別桌敬『酒』去了！
　　那時……我只得無奈地笑笑！

　　一路想著往事，聽阿正告訴我，媽媽就要搬到永久屋去住！因為八八水災，政府為受災原住民朋友新蓋了房子，讓大家好有一個安全居住環境。
　　正說話間，車子經過一林蔭大道，望著公路兩旁如衛士般蕭然豎立的整齊大樹，順著公路延伸到看不到盡頭遠方……此時，感覺竟如身處仙境般清淨怡然！立刻對正在開車的阿正說：『王阿姨，停下來，我要下去走走；這裡好美，我喜歡！』
　　阿正咕噥著把車停下來，一邊說：『我也想在這裡停一下，等我媽從潮州趕回來。』
　　我卻懶得聽他在那裡咕噥甚麼，開心地往路邊走一圈，再把手裡相機瘋拍了幾張。又一個勁聳恿著阿正，要他做鬼臉給我拍照……兩人身處在這人間仙境，一陣瘋玩，竟已忘了煩憂──
　　又一會兒時間，阿正媽媽打電話過來，說他們快到了！我們只好不捨的上車。一路留戀著這高雄看不到的人間仙境，一路嘆著，或許下次，再來此地時，不會再有今日般體會！畢竟，今日的我，已不再是昨日的我；明天的我，更會褪去今日舊衣，成就新的心境與理念！人生……就如這心緒變換，頃刻間，滄海桑田──何其複雜！
　　此刻，方才體會，原來世上，最難制伏的，還是人心。

　　從林蔭大道拐個彎，就到了永久屋，一排排灰白色房屋整齊林立。就在山腳下，兩邊是台糖林地。太陽把臉露出來了，有點熱。
　　永久屋旁邊的道路與景物建置尚未完善，所以還有工人在旁施工。當我們一行四人要往屋裡走的時候，倒臥在門口休息的工人醒來，開著玩笑自動起身讓路。我心裡感覺抱歉，大中午吵醒人家睡覺，實在不該！就對他們點著頭，不好意思的笑笑。
　　叔叔熱情地買了羊肉爐回來，還有叔叔的兩個兄弟，大家就著一大鍋羊肉爐和小米酒，阿正媽媽還特地跑去買了幾瓶保力達，並給我也倒上一杯。我心裡暗自皺起眉頭，要命唷，想不到我還是第一次喝這種『特別』飲料。抱著捨命陪君子的想法，硬把那杯保力達乾掉了！
　　眾人吃喝時，叔叔的一個兄弟不勝酒力，與阿正哈拉間，竟兩手一直非禮他大腿，直誇：『好結實……』
　　我心裡笑得痛了肚子，阿正卻覺得尷尬又為難；他可能在想，如果此刻，撫摸他大腿的是一妙齡少女，該有多好；但卻偏偏是個缺了牙的醉酒大叔，太不划算！
　　我一邊看著笑話，一邊在心裡樂開了花，想了千百句調侃他的句子，只差沒當場說出來。
　　阿正被非禮的窘迫，又不知道該怎麼辦，我卻在一旁輕鬆怡然的看他笑話。好半天，他終於憋不住了，只好起身，向媽媽和三位叔叔道別，說我們要往墾丁去走走。
　　阿正媽媽樂乎著，直說我們要去渡蜜月。我臉上笑著，轉頭看看阿正，心裡想說：你小子，你媽媽都說我們要去渡蜜月，聘金是準備好了沒呀！阿正挑眉看我，故做不懂的傻笑。
　　屋外，不知何時竟已下起傾盆大雨。阿正媽媽冒雨送我們出來，看她老人家一路淋著雨，也不撐傘，我心裡內疚著，就乾脆冒雨跑進車裡，叫阿正把傘拿給媽媽。
　　二人冒雨別了眾人，從車後鏡裡，我看到阿正媽媽還站在那裡朝我們觀望著，心裡一陣蕭索，如果……我也有個這樣的媽媽，該多好！
　　車裡，我們商量著，看是要去哪裡好！阿正說，想吃海產。但我想，那也只能晚上了，這段時間該去哪裡消磨時間呢？想到昨天，在記者公會時，蘇總建議我們往關山去看日落，說那裡景致不錯，還有一間歷史悠久的土地公廟，聽說很靈驗。
　　想著，就對阿正說：『去關山，我們看日落好不好！』
　　阿正點頭，二話不說地答應了。我轉回頭來，心裡卻想著，為甚麼我說甚麼都好，難道他就沒有自己的喜好麼？難道他沒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！但既然人家都已如我願了，還有甚麼好抱怨的。
　　看來世上最難搞的，是我自己！

　　到達關山的時候，不過下午四點多；初秋季節，離太陽下山時間還有兩、三個時辰。所以，如果我想要看到『長河落日圓』、海天一線的景象，就還得讓自己再等幾個小時。
　　一路走到觀日亭，頂著烈日，由上而下望著碧波萬里大海，在這又一番不同意境人間天堂裡，人的心思，也突然變得遲鈍。我坐在亭子裡，發呆脫下鞋子，看著自己流汗的腳丫子，在亭內木椅上走來走去，欣賞旁邊不知名植物；一邊像個孩子般問阿正它們的名字。
　　阿正傻笑著，說其實他也不是很認識它們。
　　我躲在柱子陰影後面，逃避著紫外線傷害，看著西斜落日投射在海面的點點波光，再從海面反射出來，帶著炫亮白光，映襯著遠處山巒疊翠；一霎間，竟如到了另外一個世界。轉頭看看阿正，他很認真的玩著掌心手機，看來又在上社群網路！
　　遠處有對情侶走過來，看看我們，遲疑片刻，還是過來了！看著他們開心地取景拍照，心情格外舒暢。從海上，吹過來的風帶著熱氣，也帶著濕氣；太陽曬到了我腳趾頭，第一次發現，原來我的心情也可以如此怡然自得。更將生活中，瑣碎情事拋了老遠。
　　離開觀日亭，再往山上行。聽蘇總說此處有個歷史悠久的土地公廟，很靈驗。雖然當天不是很方便往廟裡跑，但既然都遠道來了，若不上去一觀，豈不可惜。
　　土地公廟右側，有好幾間賣不同雜貨的小店家。我買了罐蜂王漿，以前食用過這種東西；雖然味道是怪了點，吃在嘴裡刺刺的、也辣辣的，不甚入喉；但對身體健康卻有莫大功效。
　　再往前行，前方石壁有幾個大字，上書：往靈龜、飛來石。心下好奇，便央阿正前往一看。
　　繞過一個彎道，左邊路旁，有一巨型龜狀石聳立，石龜背上長了好些不知名矮樹叢。石龜頭伸出來，往前方眺望，腳呈蹲立狀，似在期待著甚麼。我看了半晌，心下滄然；看著地下珊瑚岩，知道許久以前，這裡曾是海底世界。或許，若干年前，突然之間的地理變遷，當蒼海化為桑田……這隻活了數百萬年，已修練有成之靈龜，來不及隨海水遷徙；又或者牠一直在等待著甚麼──就如傳說裡，曾對牠許下諾言，即將歸來的伴侶。當驟然面臨這世界性災難，牠選擇了留下，繼續等待、那或許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……
　　看著石龜的頭，長伸著仰望向前方。千百萬年歲月摧殘，時間無情風化了一切應有形象。我已看不到牠眼睛輪廓，但是從伸出龜殼的頭，和呈四十五度角往上仰望神情，可以想像出隱藏在牠心靈深處，那始終都未隨歲月而遠去的期盼。
　　靜靜看著牠，不知為何，心裡突然一陣悲戚；就好像蹲在那裡、望著遠方，期盼那永也無法實現的諾言──是我自己。好怪的想法，就好像我看透了靈龜的心，又彷彿牠正通過意念告訴我這一切。
　　好一陣子失神，我不知道自己在想甚麼；看著那靈龜，熟悉而親切的形象，讓我覺得好悲傷……
　　『走吧──』阿正在旁邊催促。
　　『呃！』我呆呆地應著，靈魂彷彿不在身上。默然隨他轉身，往飛來石方向行去。方幾步路程，前方一圓形石頭上，刻了幾個大字：飛來石！
　　細看那石頭，它跟剛才靈龜一樣，頭上朝著天空部分，不知名矮樹叢生長著；就像在頭上戴了一頂綠色遮陽帽一樣。我看的心裡一嘆，這飛來石怎地跟靈龜一樣，都只頭頂上長植物，頸腹之下，卻寸草不生。說不定，它們本為同期夥伴！
　　這時，日頭隱去，山頂間蜻蜓蚊蟲到處飛舞，樹影遮蓋下，陽光無法投射！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寒意，讓周圍磁場變得凝固，那股悽滄感更甚了。
　　我被這股磁場壓得有點喘不過氣，就轉頭對旁邊的阿正說：『我們下山去好不好！』
　　『好！』他還是甚麼也沒問的點頭，轉身帶我離開。
　　我心裡嘆息著，轉身離開這個帶給我莫名哀傷的所在，走回觀日亭前方，往海平線處一看，卻發現太陽還是遲遲不肯西斜。我心內苦笑，看來今日無緣看到那長河落日景象了！既無緣，何必再看；誰叫我上去了那土地公廟，又看到讓人悲戚的靈龜與飛來石，卻得到了這滿腹惆悵！致心內哀傷，已無閒情逸致，再來觀賞滄海落日。
　　下山途中，無數蜻蜓低空飛舞，在越來越多的遊人群中亂躥。看到這些蜻蜓，又讓我想起小時候，跟弟弟一起抓蜻蜓的日子；看看旁邊阿正，開始感懷時光無情，曾幾何時，我已長大，再不能像兒時般頑皮。
　　想到這裡，不由想回頭，再看一眼在山上孤獨等待的石龜；牠與我，何嘗不是一樣，都在世上，受這因緣輪迴、無法掌控己身際遇之苦！
　　或許做人，真的艱難！有時候，就連自己的喜怒哀樂，亦不能自由表達。看著空中自由飛翔的蜻蜓，心下茫然，或許這些小小生物，也有牠們的煩惱！真想把牠們抓下來，細問一下，何以能飛翔的如此自在……想著，我跳起來，像個孩子般伸手去抓那近在咫尺的蟲兒。
　　阿正開始抗議我的行為，我轉頭看看他，心裡嘆息著，慢慢住了動作，卻說：『專程來了關山，卻沒看到想要看的日落，哀──』
　　『我們下次再來，順便逛一下墾丁大街。』阿正說。
　　我不經意應著，心裡卻完全不做預想。下次，再來這裡時，還會有今日這般感想麼！
　　誰又知道呢！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原著夏翎　請尊重原著　勿違法轉載　謝謝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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