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侯

最近，基於自身工作的關係，開始研究古典小說《金瓶梅》。至於我的工作和《金瓶梅》到底有甚麼關係，一時還想不出來，容我日後再思考。

以我的脾氣，雅不願下載個「網上版」小說拿來就讀。讀著脫字、錯字概不負責的網路文字版本，總讓我有唐突古人的罪惡感。所以，我買了一套目前較可靠的版本：台北「里仁書局」的《夢梅館校本金瓶梅詞話》。

三大本厚厚的精裝書，讀完後成就感不在話下。但這讓我思考起一個新理論：「學富五車草包論」。

「學富五車」，是古人用來形容人知識豐富的成語。但是真要計較起來，其實經不起一算。我們就來認真地為古人的「五車」知識算算帳吧：到底「五車」能裝多少書？有多少知識量？

我這次從東京搬家到大阪，清出了四大紙箱書，共三百多本，卻只占一部小貨車的一個角落。如果四大紙箱書是我知識的全部，那麼，「學富五車」確實是我一生都難以企及的目標。

但是不對。「學富五車」這句成語出於戰國時代，當時只能是牛車、馬車，裝載量不可能太多。四大紙箱書大概能裝個四分之一車吧。

還是不對。戰國時代，書籍都是竹簡，現代動輒兩三百頁的書，得有多少書卷？佔去多少空間？恐怕我們讀個兩三本書，就已經滿一牛車了。

「里仁書局」的這套現代印刷的三大本精裝《金瓶梅》，以古時的紙張與裝訂方式，要二十一大本。再換成竹簡，得多少書卷？

所以，「五車」的學問，說穿了，其實不多。幾千年前的古人，可能四書五經，再額外加一些卜筮的書，就能裝出個兩車半來了。讀完了「五車」的書，等於沒讀多少書。說是草包也不為過。不信？我們打個賭：看倌們不妨試著從孔子的平日言談中所直接提到的書籍數來看，算算他老人家一輩子看過多少書。我敢說：不超過十本！所以，真要說起來，光是我們的小學畢業生所接觸過的書本量，「五車」輕輕鬆鬆就達陣。我們現代人在孔子面前，真該昂首闊步才對。

但中國成語大多誇飾，「五車」的書籍，必然是絕大多數古人見也沒見過的數量，是個值得大驚小怪、用以誇獎人們學識豐富的成語。何以如此？

我認為，這涉及到書籍的持有成本。我手邊沒有中國古書製作成本的資料，但倒是有西洋書成本的資料。在古騰堡發明印刷術之前，書本全都是手抄，根據Nate Silver所著的《The Singnal and The Noise》透露，那時的手抄書，每五頁就得要價一個florin，florin是當時的貨幣單位，一個florin相當於如今200美元。一本一百頁的書，四千美金，十二萬台幣跑不掉。

再回到「學富五車」的成語年代，請匠人在竹子上用刻的、或者蒙恬之後用毛筆寫在竹子上，又得花多少成本？別說是五車了，哪怕是一箱的書，都是貴重品，不是王公貴族，哪可能負擔得起？

這下，看倌們清楚了吧：「學富五車」在古時之所以是那麼個炫目燦爛的目標，知識量不是重點，錢才是重點！錢才是讓古人面對早年不太多的知識卻又裹足不前的原因。

我此說一出，士林轟動。有別的網友接得妙：換成現代，應該稱作「學富五Ｇ」才是貨真價實，Ｇ者，Giga的資料量也，但這話也得打打折扣。五Ｇ的資料量，還要看內容。看個高畫質Ａ片，一小時就五Ｇ就沒了。不慎選自己的知識，現代版的「學富五Ｇ」，依舊是草包呀！

●作者老侯，碩畢，在日本謀生的台灣上班族。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。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，來稿請寄editor@ettoday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