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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我的學佛心路歷程
作者: 健康張 日期: 2010.11.19  天氣:  心情:
我的學佛心路歷程

葉曼

【入盧山不識盧山真面目】

我學佛是因為好奇心的驅使。小時候雖然父母都是很虔誠的佛教徒﹐但是我卻對佛教非常反感。父親研究唯識﹐他常常帶我去聽韓德清居士講的成唯識論﹐當時簡直不知到他們在說些甚麼﹐所以覺得這只是士大夫階級的另外一種消遣品。

母親認識的字不多﹐她受了菩薩戒﹐要我教她誦經﹐第一部經是《佛說阿彌陀經》。記得當時是一面教母親念﹐心裡就一面起反感﹐以為《阿彌陀經》只是和哄小孩一樣。後來又教母親誦大悲咒﹐因為這個緣故﹐所以到最後我都會背這一經一咒了﹐也因此而使我對佛教更起反撼。

八歲那一年我開始吃素﹐但吃的不是佛家素﹐那是因為我曾經看過羊被宰殺的情形﹐那隻羊要被殺前﹐跪在涮羊肉店門外哭﹐目睹那種情景之後﹐那頓飯我就吃不下了﹐從此下決心不再吃有生命的東西。那時我還是成長時期﹐需要足夠的營養﹐而我在外面都是以一碗素湯麵打發﹐家人因而很著急。不過他們想﹐這可能是小孩子說著玩的﹐也許過段時候就會忘了。可是我就這樣吃了十四年的素食﹐一直到抗戰開始﹐離家出外為止。

我從小就心裡有許多問題﹐對於周遭事物存在的原因和人生的來處與去向﹐常常產生疑問。這些問號跟著我度過了中學﹑大學﹐再從抗戰﹑就業到結婚﹐生子﹐在外漂泊了幾十年。在這中間﹐我經歷了國家最亂﹐最艱苦的時期﹐從軍閥割據﹐到日寇入侵。在那個時候的青年學生﹐目睹國家處境的困難﹐幾乎都有同樣的共識﹐就是每個人心裡想的﹐都是如何才能使國家強盛﹐以免于列強繼續侵略﹐因此不可能想到一些超現實的問題上。

我念的是北京大學﹐以往的北大﹐曾經也是思想非常自由的一所學校﹐在那樣的學習環境裡薰習久了以後﹐自然會受它的影響。我的思想也就因而跟著轉變﹐對一成不變的觀念不予認同﹐並且強烈地感受到自己肩負著歷史的責任。當時因為看著國人的生活條件極差﹐心中就起一個念頭﹐要把國家社會的經濟情形改善﹐民富則國強﹐因此我就選了經濟系。平靜生活開始尋找盧山真面回想到台灣的這一段時間﹐是我這一生中過得最平靜的日子。而我現在心裡所想的又是甚麼呢﹖

從民富國強﹐慢慢地又開始注意到超自然的精神上的問題。為了尋找這些答案「於是我踏進了哲學的領域﹐開始試著用邏輯的方式﹐藉著歸納法和演繹法﹐推論人生是甚麼﹑人應該怎麼活的問題。但是這些理論不但不能給我一個圓滿的答覆﹐反而擾亂了我的思想。那些理論只告訴我們﹐人是非常無知的。我承認我的無知﹐但是這些哲學理論並沒有對我的無知提供任何的意見﹐反而把我的無知攪和得更觴。

再說﹐這些哲學家們﹐每個人都有他的一套說法﹐而且同一個哲學家﹐又可能會隨著年歲的增長﹑見識的增加﹐修正他原先的說法﹐在眾說紛云的情形下﹐究竟該相信那一派﹑追隨那一個哲學家呢﹖在哲學上感到乏味之後﹐自然地回歸到東方思想。東方的思想在生死的問題上﹐有較具體的說明。《論語》記載著一段﹐孔子站在橋上﹐看著流水不停地流著﹐便說﹐「逝者加斯夫﹐不捨晝夜。」意味著生命就跟水一樣﹐日夜不停地流著。年輕的時候還感覺不到時間消逝的快速﹔到了步入中﹑老年之後﹐想起孔子的這句話﹐就有很深的感受。歲月豈只是「不捨晝夜」﹖簡直是不捨分﹑不捨秒。我們一分一秒地老去﹐也就是一分一秒地走向死亡。雖然已有這方面的認識﹐可是關於生命的來處和去向的問趣還是沒有解決。

孔子是不談生死問題的。既然這些都不能為我解決問題﹐我又轉向研究道家。道家好像說出了一點點東西來﹐有一句話說﹐「生者寄也﹐死者歸也。」活著只是借住在這世界上而已﹐死後就回去了。這已經是有稍微進一步的答覆了。不過為甚麼要寄﹖又要回到那裡呢﹖慢慢地又從東方哲學﹐靠近宗教範圍了。

當時我的朋友幾乎都是基督教徒﹐偶爾我跟他們提起這些問趣﹐他們很自然地都會邀我去教堂﹐我也跟著上禮拜堂。可是到了那裡﹐我越聽﹐迷惑越多。他們教我只要相信﹐信者得救﹐不要有這麼多問題。可是我做不到﹐必定要在疑問解釋清楚之後﹐我才能夠相信﹐我一定要知道人是怎麼來的。他們說﹐這問題在 《聖經》裡說得很清楚﹐可是我讀了《聖經》之後﹐問題更多。上帝為甚麼要創造蛇和智慧樹﹖我可以答覆的是﹐蛇是用來測驗夏娃的﹐而夏娃是用來測驗亞當的。既然是這樣﹐上帝知不知道亞當一定會受夏娃的引誘﹐而夏娃也會受蛇的引誘﹖如果上帝不知
道﹐那麼他就不是全知﹔如果他不能阻止事情的發生﹐那麼他就不是全能。如果他是﹐那麼他還會把危險的東西蛇和智慧果放在園子裡﹖智慧難到是這麼可怕嗎﹖上
帝禁止他們吃智慧果﹐是不是因為他們吃了之後﹐就會像上帝一樣的聰明﹐所以他就發脾氣﹖如果是這樣的話﹐那上帝就太小器了。他們只因不聽上帝這一個戒﹐吃了智慧果後而被驅逐出伊甸園﹐那現在的人類所造的罪惡不知比吃智慧果的罪惡大得多多了﹐死了以後怎能回到上帝的懷抱﹖再說那些都是魔鬼的引誘﹐請問魔鬼是不是上帝創造的﹖

【從南老師尋真理】

得不到滿意的答覆﹐最後我又離開了這個宗教圈。我有幾位北大的同學﹐常常聚在一起談些人生的問題﹐共中一位當時正在師大教書的朋友﹐也知道我有這些疑問需要解答﹐於是帶我去認識南懷謹老師。

當時很冒失的去找南老師﹐我說我想知道生從何處來﹐死往何處去。南老師說這也是許多人共有的問題﹐它的答案就在佛法裡。當時南老師正在講《楞嚴經》﹐順著這個機會﹐我也開始在他那邊上課。可是南老師已經上了一半﹐我連佛﹑菩薩是甚麼也不知道﹐還有菩提﹑波羅蜜等﹐這些名詞我都不知道﹐一下就要跳進《楞嚴經》﹐因此就趕緊惡補﹐把這些名詞弄清楚。

聽南老師上課的人數不多﹐可是多是老參﹐底子很好。我聽了《楞嚴經》的課之後心中的滿足和喜悅﹐其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。因此在聽了半卷之後﹐要求南老師重新再講﹐於是他又重新講一遍﹐其他人也陪著我再聽一遍。

《楞嚴經》上有世尊詢問阿難學佛的原因﹐阿難回答說﹐是因為看見世尊的八十相好﹐心中生歡喜﹐所以出家。世尊再問阿難心在何處﹐就「七處徵心」﹐再問見在何處﹐又引出八還辯見。後面還有敘述二十五位菩薩提出的二十五種修行法門﹐這些都是達到明心見性的方法。經上又很清楚地說明﹐在修行的過程中﹐我們身上的每一蘊都要經過十種陰魔境界的考驗。這種境地﹐現在的生理學和心理學﹐都無法達到它的標準﹐因此我捧著《楞嚴經》如獲至寶。

幾年來我一遍又一遍地研究﹐但總覺得經是經﹐我是我。後來我再從頭開始學習﹐從四諦﹑十二因緣﹑唯識裡找資料。這時候我才發覺﹐過去自己把唯識誤認為士大夫階級的消遣品﹐竟不知道這裡有這麼好的東西。雖然如此﹐我還是覺得經與我之間﹐依然是兩回事經是經﹐我是我那一段時間﹐我正在國外﹐有一次聽到南老師將在農曆春節打禪七的消息﹐就在農曆除夕那天晚上﹐不顧即將臨盆女兒和駐菲律賓領事館先生的期盼﹐離開家人﹐專程搭飛機回台北打禪七。

【初試禪七滋味】

大年初二上山﹐我用最堅決﹑最熱誠的態度﹐為的是要決定以後繼續學佛﹐還是不學。雖然這裡有這麼好的東酉﹐但它牽制我太多了﹐我仍須要做個決斷。在禪七的前四﹑五天當中﹐我把身心都投進去了﹐祇想知道自己從小到大﹐一直到以後的問題該怎麼解決。當時我的脾氣很壞﹐簡直要把自己逼瘋了。天天打坐﹐悶著頭苦想﹐可是都好像敲不中心裡所想要的東西。到了第五天﹐朋友們看了我的情形都很著急﹐南老師也在做晚課的時候﹐把我叫到一邊﹐他說﹕「五天下來﹐還有兩天就要結束﹐你究竟要甚麼東西呀!」

我說﹕「還是那老問題。」「你這樣鬧下去是找不到答案的。」「那要怎麼辦呢﹖」「萬念放下。」於是我就試著把萬念放下﹐就在忽然之間我感覺到所有的狂心﹑亂心全部靜止了﹐這時的感受非常舒服。《楞嚴經》有句話「狂心頓歇﹐歇即菩提。」我不敢說自己得度了﹐但是那種受用真是不能想像。次日打坐的時候﹐完全不起妄念﹐一天下來﹐精神非常好﹐不覺得餓﹐也不疲困。到了晚上﹐起了很大的生理變化﹐這時以往解決不了的問題﹐都不是問題了。

【我心如明月﹐寒潭清皎潔﹐無物可比擬﹐教我如何說。】

從那天以後我一直保持著那種清淨的心﹐自己很也滿意﹐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會起嗔心﹐至於貪念就更少了﹐當時還以為這種境界就是佛法的究竟。這樣過了三年之後﹐回來台北﹐又遇上了南老師打七。心想我已經很好了﹐應該可以去打七了﹐另外我還邀了三個外國人 一起參加﹐準備充當他們的翻譯。不料﹐事不從人願﹐我沒有做好翻譯的工作。因為禪七期間﹐每一個動作﹑南老師的開示﹐都是緊密相連﹐
幾乎不容我稍停片刻來給他們做翻譯。那三個外國人都圍著我﹐等著我幫他們溝通。在一次跑香的時候﹐南老師說﹐「寒山子有一首偈子「我心如明月﹐寒潭清皎潔﹐無物可比擬﹐教我如何說。」這時後我心裡很得意﹐因為這正是我現在心靈的寫照。然而南老師卻突然喝一聲「錯了﹗」我也隨聲楞在一邊納悶「難到我這幾年都錯了嗎﹖」南老師繼續說﹕「太冷了﹐應該是『我心如燈籠﹐點火內外紅﹔有物可比擬﹐明朝日出東。』」原來我在這三年中都是錯的﹐應該是點火使內外紅﹐而不只是寒潭清皎潔。

經過這一個大翻身﹐生理上又起了大的變化。至於情況如何﹐我不方便說﹐以免有人困冀望這些而走錯路。其實這只是要告訴我一件事情﹐佛說心物不二﹐心物一元﹐一切唯心造。經過這兩個大的轉變﹐我不會再退轉了。過去曾因抗戰而中斷素食﹐尤其是在國外那一段期間﹐吃素的條件更差。這時我決定吃素學佛了﹐不管環境加何困難﹐絕不殺生﹐並且守五戒﹐因為﹐「知止而後有定」﹐有戒才能定﹐定才能生慧。

【從道家講創世紀】

後來我在輔仁大學哲學系開課﹐其中有一次他們邀我講「創世紀」﹐記得那天坐在頭一排的都是神父﹐我用道家和「唯識」的觀點來詮釋「創世紀」。大意是﹐在太極裡生兩儀﹐兩儀就是亞當和夏娃﹐只要一念起﹐就有太極﹐兩儀的生起就是分別心的開始﹐進而感生業緣。依佛法來說﹐上帝一念無明起﹐即開始創造世界﹐天地這個無明緣行﹐行緣識﹐他就把泥土捏成亞當﹐又另外造夏娃。這分別心一起。識緣名色﹐名色緣六入﹐六入緣觸﹐觸緣受﹐受緣愛﹐愛緣取﹐取緣有﹐有緣生﹐生緣老死。這個智慧果代俵分別心。我不曾提過佛字﹐但是說的全是佛法﹐我很高興﹐以往是從「創世紀」進入宗教圈的﹐這時竟以「唯識」來講「創世紀」。

【人身難得﹐佛法難聞 ; 把握當下﹐精進行持。】

我從好奇心出發﹐正好碰到了強調「大疑大悟﹑小疑小誤﹑不疑不悟」的禪宗﹐藉著參話頭的方法﹐面對自己的問題去找答案。佛教與其他宗教不同的地方﹐就是佛法不承認有「主宰」﹐佛教認為沒有任何一人可以主宰我們的生死﹑禍福及賞罰。我們必須對自己所造的一切善惡業負責﹐因此沒有主宰﹐也不是自然。

過去我在年輕的時後﹐常常把時間浪費在胡思亂想裡﹐當時根本就不聽佛法﹐甚至於看不起《阿彌陀經》。現在我卻修淨土﹐那是因為我已經知道「一切唯心造」。所謂﹕「理可頓悟﹐事須漸修。」如果我們不把舊習除掉﹐這一世不能成佛﹐下一世將會如何﹐就不得而知了。釋尊曾以「爪上土」來比喻人身難得﹐以「大地土」來說明眾生輪迴惡趣數量之眾﹐既然知道人生難得﹐就應該把握這機會好好用功。
修行不光是盤腿打坐﹐或是在佛像前磕幾個頭﹑念幾聲佛號。釋尊當初在菩提樹下證悟時﹐說眾生皆有佛性﹐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。因此只要滅除妄想執著﹐就能證得佛性。可是要滅除妄想執著﹐卻不是件容易的事﹐而且完全看自己下的功夫。世尊在世時就連他自己的兒子和弟弟都不能因世尊而得道﹐更何況是我們呢﹖個人的生死﹐只有靠自己去解決﹐別人完全用不上力。

修行就是修正我們日常的行為﹐不要以為佛就只是這尊佛像。這尊佛像就和國旗的意義一樣﹐代表覺。學佛就是學習佛陀覺悟﹐這裡沒有福報﹐千萬不要以為學佛就可以發財﹑婚姻美滿或得到其他種種的好處。佛陀是真語者﹐實語者﹐如語者﹐不誑語者﹐不異語者。他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給我們說的這些法﹐為的就是讓我們也能到達他所到的境地。並不是我們一天給他磕幾個頭就算盡心了﹐而是要依佛陀的教示﹐見到他所見到的。所以說佛以一大因緣出世﹐那便是開示悟入佛的知見。我們既然有幸接觸這殊勝的妙法﹐加果不勤加用功﹐則不但對不起佛陀的苦心﹐更對不起自己。


作者小檔案

葉曼居士本名劉世綸原籍湖南﹐1916年生﹐北京大學畢業﹐隨夫婿田寶岱輾轉于美﹑菲﹑沙烏地阿拉伯等外交官生涯數十年。曾于輔仁大學擔任副教授﹐主編過婦女雜誌﹐以葉曼信箱為讀者所稱頌。中年學佛後曾親近南懷謹﹑陳健民等大德﹐屢有所得﹐近受黃念祖居士鼓勵﹐致力弘法利生工作﹐1996年于洛杉磯創立 文賢書院﹐以宏揚聖教﹐中國倫理思想及融合中西文化為目標。葉曼老師長期在文賢書院講學﹐期能帶動更多修心向學的風氣﹐目前講授的有《四書》﹑《道德經》﹑佛教的故事等等。其著作有《葉曼散文集》﹑《葉曼隨筆》﹐《葉曼信
箱》﹐《葉曼拈花》﹐《春到南天》﹑《世間情》﹑《葉曼講心經》﹐《葉曼講阿彌陀經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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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錄自﹕美佛慧訊 第五十六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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